
七
按理說,任欣是家庭的經濟支柱,大功臣,陳強應該把她『供』起來,至少服侍好點。
小區外小店老板說,他們兩人看上去還般配,衣著時尚,出雙入對很幸福的樣子,看不出什麼異常。
但實際情況恰恰相反。
在任欣心目中,陳強是一個惡魔的形象,『這麼多年對他只有仇恨,恨不得殺了他』。
任欣彎曲的左手小指。身體的傷痛可以過去,但內心的傷痕,恐怕永遠無法痊愈。
任欣向我們伸出微微發抖的左手,只見小指關節已經變形,指尖比正常的小了一半,疑似被削掉一塊肉後愈合。捋開她的頭發,頭上有一道被球棒打裂的傷疤,頭皮在燈光下顯得慘白。陳強脾氣暴躁,動不動就打她,甚至拿菜刀砍。任欣的姑姑任翠華在旁邊補充說:身上還有很多傷痕,不方便向你們展示。任翠華又說,兩人結婚前,家裡人並沒有見過陳強本人,只看過照片,當時照片上的陳強一頭黃毛,『有點像雜皮』,任欣也曾向我說過陳強打她,但沒想到實際情況這麼嚴重。任翠華不經意間的一席話表明任欣的孤立無援。
案發後,陳強的父親從上海連忙趕到重慶。他承認兒子脾氣不好,父子倆也打過架,兒子買房時自己沒出錢,也不了解兒子和兒媳平時的生活狀態,以為他們只是鬧鬧矛盾。他希望任欣向派出所求情,『我要是向警察求情,他出來後不打死我嗎?!』任欣反問陳強的父親。
最讓任欣憤怒的應該是陳強的花心。兩人剛認識不久,任欣就領教過一次,那還是2008年的一天,他突然帶了一個女網友回家,家裡本就逼仄,『我們三個人只好擠一張床,他睡中間,我們睡兩邊』。結婚前就這樣,結婚後,可想而知。任欣說,她時不時能在陳強口袋裡發現五星級酒店的開房發票。陳強回家後,還把手機中的照片拿給她看,甚至問她:這女的漂亮不?我纔搞到手的。
又有哪個正常的女人能忍受丈夫如此?任翠華說任欣沒念過什麼書,『很多東西都不懂』。即使任欣是一張白紙,她也無法容忍丈夫如此荒淫。
八
任欣是一個善於唆哄男人的女人,她為何長期甘受陳強欺辱而不想方設法擺脫?
其實,真正控制任欣的是她的兩個顧忌:女兒最重要,她不想給女兒幼小心靈蒙上陰影;其次是家人,陳強威脅過她,如果她真的要徹底擺脫他,他要報復她的家人。雖然父母給予任欣的太少太少,但她不願因為自己帶給他們額外的傷害。任欣從小受過很多苦,她有一種苦的良知。
9年來,任欣十幾次出走不過是一種逃離,她幻想陳強哪一天轉意回心,最好就把她忘了。
但是,陳強陰計重重,冒充網友騙她的地址,找熟人幫忙……每次都會想盡辦法找到她,『為了找我,他甚至可以幾天幾夜不吃飯不睡覺。』就像老鼠終究逃不過貓的追蹤,這是宿命還是不幸的巧合?任欣的話中暗含著深深的絕望與恐懼。
2009年,任欣躲到遠在雲南的父親身邊,長達一個月,這是她最成功的一次脫逃。不過陳強想出了一個瞞天過海的計劃,任欣最後還是被帶回了上海。
2016年7月,任欣逃到大連,身無分文,在兩個尼姑庵待了一個月。在臥佛寺,一位師父送了她一串小核桃珠子,給她起了個法號『能鑫』,這也成了她的微信名。『鑫』,漢語詞典的解釋是『多金、興盛』。她說,自此之後她開始信佛了,『她們對人都很真誠。我在裡面腦子特別清淨,以前受的苦,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,好像全部都被擋在了寺外。而且在那裡我做夢特別靈,我夢到他來把我抓回去了,果然沒兩天他就真找到了我。』
珠子和信仰只許了任欣一個夢,卻沒有保佑她成功擺脫陳強的控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