調查動機

　　不知從何時起，尋寶成為一些人的『工作』。他們利用金屬探測器、強力磁鐵等設備尋寶、打撈，同時在短視頻平臺直播尋寶、打撈過程。這些勘探尋寶視頻背後有何貓膩？《法制日報》記者對此進行了深入調查。

　　下午4點能躺在自家床上玩手機，對於已經連續加班3個星期的王瑛來說非常難得。

　　王瑛是一名設計師，在北京已工作了兩年。為了從古玩造型中獲得更多設計靈感，她經常上網收集一些資料。最近，她發現一些短視頻平臺上有不少視頻都是關於古玩的。

　　這天，王瑛看了十來分鍾視頻，但她覺得這些以『尋寶』為名的視頻，似乎不是在介紹古玩知識，而成了一種兜售勘探器材、收購發掘物品的廣告。

　　尋寶視頻推銷勘探器材

　　根據王瑛的介紹，記者下載了一款視頻App。在這款視頻App裡，記者隨機點開一個用戶名中有『探測』字樣用戶的直播，其畫面顯示，在一片野地，幾名壯漢各自拿著金屬探測器到處貼地探測。過了大概4分鍾，其中1名男子的設備連續發出刺耳的警報聲。『出貨了』，眾人興奮地尖叫起來。一番挖掘後，幾名男子從亂石堆底下的土層中挖出一個殘缺不堪的罐子。罐子裡裝的是數量不少的『筒子』(據視頻介紹，『筒子』是指緊挨在一起未分離的古錢幣——記者注)。

　　此時，觀眾數量迅速由48人漲到193人。直播仍在繼續，只見幾名男子放下金屬探測器、背包、秤、耳機等物品，主播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把銼刀，將錢幣間的紅斑、綠鏽和泥土剔除。其他人則負責用牙刷清理細微的雜物。

　　據主播介紹，這些錢幣主要由乾元重寶(唐朝)、漢元通寶(五代十國)、崇寧通寶(北宋)等組成，其中數量最多的是乾元重寶。在古代，新朝不會回收舊朝的錢幣，因此在流通過程中這些錢幣就有可能會集中在一起。

　　『不同朝代的錢幣竟然能穿越時空以相互粘黏的方式集體出現，這解釋也太不靠譜了，怎麼可能？』王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。

　　在開『筒子』時，主播不停地觸摸自己的金屬探測器，然後賣力介紹自己所用金屬探測器的強大之處：全金屬探測、防水探盤、反應靈敏、精准定位、抗乾擾能力強等。國產貨遠遠比不上進口貨，其中性能最好的當屬美國一個品牌。這名主播在介紹過程中暗示自己正出售同款設備。

　　記者發現，在這款視頻App上，用戶都以『米』代替『元』進行討價還價。記者詢問主播後得知，如此做法是為了規避平臺禁止商業交易的規定，『元』的發音恰好是禁用音之一。

　　令王瑛更加費解的是，不知從何時起，主播身旁突然多了幾個『筒子』。主播繼續說，還是按照老規矩，開了的『筒子』按個賣，大觀通寶10米一個；沒開的『筒子』按斤賣，360米一斤。

　　記者調查發現，在這些勘探尋寶類視頻中，除了金屬探測強，出鏡率較高的還有強力磁鐵。

　　在另一款視頻App上就有不少用強力磁鐵尋寶的用戶。視頻中，除了探測、費力打撈，自然少不了主播賣力推薦其使用的強力磁鐵。

　　有人專門勘探挖寶出售

　　『這些人在短視頻App平臺上進行直播和上傳勘探挖寶視頻的初衷究竟是什麼？』王瑛雖在短視頻和直播平臺摸爬滾打多年，依舊很疑惑。

　　『此類視頻和直播絕大部分都是假的，哪有那麼多寶貝等著你去探測和打撈。』一個短視頻平臺的主播說，『在直播前一天，我們會提前將寶貝埋在預定地點或扔在水裡，第二天拿著設備去找，然後再進行現場直播。』

　　經常觀看此類直播的河北邯鄲人黃慧穎說，『對於勘探尋寶類短視頻，我覺得可以分為兩類。第一類是業餘型，他們發布關於尋寶類的視頻數量很少，而且都是生活化的；第二類是專業型，包括銷售器材和現場直播挖寶兩種。不過，我感覺大部分人就是在作秀，其主要目的是借尋寶之名賣東西。』

　　受這些視頻影響，從事室內裝修的武明(化名)已經在浙江、上海和安徽等地勘探尋寶，下一步他打算和朋友組隊買一輛房車，在全國各地進行探寶直播。

　　『我們現在是一起出去，誰第一個探到就屬於誰。沿海地區容易探出東西，西北地區埋得太深了，出貨比較難。』武明說。

　　如果真的通過勘探尋到『寶貝』，又如何出售？這些『探友』各有門道。

　　『你在進行探寶直播時，就有人找你要東西。古玩市場的假貨很多，直播「挖寶」會讓人感覺比古玩市場真實很多。幾百人看著你挖出來的東西還有假？有時候我探到了點，還有人花錢賭這裡面會出什麼貨。』武明說。

　　在一些短視頻平臺，其都有禁止廣告、交易的規定。對此，武明說，『多開幾個號，我目前有6個號，1個號被暫停了，我們就立馬切換到另外的號進行售賣』。

　　網店提供『一條龍』服務

　　記者調查發現，除了主播在直播進行售賣，一些出售勘探設備的網店也會提供售賣『寶貝』的渠道。

　　在某電商平臺，記者以『金屬探測器』為關鍵詞，找到一家綜合排序第一的網店，這家網店銷量最好的設備售價2800元人民幣，12月的銷量達到了175套。

　　據客服介紹，這款設備的探測距離在陸地上最深可以探測10米，在水下最深可以探測1.5米。這款設備有不同的模式可供選擇，在全金屬模式下，只要是金屬都能探測到，並且能通過不同報警聲和顯示數據來區分金屬種類。例如，硬幣的數值在14至20左右，聲音是『嘟嘟』聲；黃金的數值為75至80，聲音是清脆的『當當』聲；探測到銅後發出的警報聲雖和黃金一樣，但其數值為93至95。如果只想探測某個具體的東西，可以選擇珠寶模式、硬幣模式或自定義模式。

　　客服告訴記者，這款設備還具有『消聲』功能。消聲後，使用者戴耳機可以聽到警報聲，以免使用時『打擾』到別人，尤其是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。

　　同時，客服還表示可以幫忙銷售『寶貝』，不過，『此系內部資源，必須先下單購買自己店的產品，然後纔能享受免費介紹服務』。

　　除了金屬探測器，網店裡售賣強力磁鐵的生意也不錯。用戶之間還建立了交流群。

　　經過1個多小時的等待，記者以玩家的身份加入一個擁有4971名成員的全國強磁交流群。群裡熱鬧非凡，每隔幾分鍾就有人發圖叫價，如果有人看上『寶貝』了，就會向對方示意。

　　如果用金屬探測器或強力磁鐵挖到『寶貝』，真的能如此交易嗎？

　　武明說：『我主要是找金銀銅，用金屬探測器和強力磁鐵尋到的寶貝就屬於自己，不用上交國家。至於文物級別的青銅器，交不交就看個人了。乾這行，月薪上萬元很容易。』

　　『墓地、遺址保護區不能去，河道、古運河和老村拆遷地國家是不管的。』武明說。

　　其實，對於歸屬權問題，相關法律已有規定。

　　物權法第一百零九條規定，拾得遺失物，應當返還權利人。拾得人應當及時通知權利人領取，或者送交公安等有關部門。

　　民法通則第七十九條規定，所有人不明的埋藏物、隱藏物，歸國家所有。接收單位應當對上繳的單位或者個人，給予表揚或者物質獎勵。

　　文物保護法第五條規定，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地下、內水和領海中遺存的一切文物，屬於國家所有。